中央做出了建設雄安新區的戰略部署,一個繼深圳、浦東后的另一個發展極將在華北大地崛起,其戰略意義不言而喻。但一個不能回避的現實是,新區所在的華北是一個水資源短缺、水環境惡劣、地面沉降嚴重的地方,先天不足。河北的平原河流基本還處于“有河皆干、有水皆污”,2014年全省水功能區達標率僅24.3%,全省河流40%是劣V類的,白洋淀水質也為劣V類,喪失了任何使用功能。全省總用水量中有74%來自地下水,總計約140億方,而2014年地下水資源量僅90億方,約50億方地下水超采,屬于“喝子孫水”。從防洪角度,雄安位于白洋淀,是海河的重要蓄洪區和洼地,在全球氣候變化的背景下,如何應對可能發生的流域性大洪水,也是一個潛在的問題。從水情的角度說,要把雄安新區打造成一個第三發展高地,實現習總書記提出的七大目標,建設“藍綠交織、清新明亮、水城共融的生態城市”,艱巨性是顯而易見的。中國城市化進程很快,在這個過程中,能做到水城共融的幾乎沒有,海綿型城市建設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提出來的。為了踐行“以水定城”的新理念,把雄安新區真正建設成人水和諧、水城共融的國際化高標準新城,水的文章必須做好。
一是防洪安全問題。俗話說,水火無情。歷史上海河曾多次發生大洪水,解放后,海河就發生過“63.8”及“96.8”兩次大洪水。因此,對于千年大計的雄安新區,洪水風險是首先要考慮的,標準應該至少是百年一遇,而且還不是新區本身的防洪標準問題,要從海河北系的流域整體防洪入手,加大防洪基礎設施建設。海河二十多年沒有洪水了,基礎設施及河道行洪能力、大家的風險意識都明顯下降,這就給洪災留下了“空隙”。2016年的局部洪水已經暴露出河道行洪、預警、避災設施等的薄弱性。
二是水環境問題。目前的保定幾條平原河道及白洋淀水質基本都處于劣V類的狀態,環境流量極低,自凈能力差,污染治理力度不足。在雄安新區所在的流域,即使所有污水全部截流并集中處理成一級A的標準(目前最高),河水和湖水肯定還是劣V類的。因此,為了改善水質,白洋淀流域的城鎮都要進行污水深度處理并進行回用,采納新加坡的經驗,將污水全部處理成可利用的水,增加可供水量,降低污染排放。但深度處理及回用需要水價、工程建設、財政資金補償等等問題,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,對于經濟相對落后的河北保定等城市,難度極大。
三是水資源問題。缺水是華北的最大水情,尤其是河北,是全世界地面沉降最大的地區,是全國用水最緊缺的省份。在這樣的地區建一個雄安新區,破解水資源短板。在本地水資源已經開發過度的前提下,南水北調中東線顯然是解決新區新增用水的關鍵。目前的一期水量已經分配完畢。疏解非首都功能,可以“帶走”北京一部分水量到新區,但十分有限,畢竟北京目前地下水還在超采。2014年,北京一年的地下水水位下降就超過一米,和1998年比較,北京地下水已經虧空了71億方。河北本地的水資源本來就不足,新區用水一定不要像“黑洞”一樣,吸納周邊的有限水資源,而是要另謀出路,那就是南水北調二期,尤其是東線二期,因為中線水源漢江的水也不富裕。但東線水位于黃淮海平原東部,處于下風下水的位置,水質安全是一大問題。中線水質好,但需要進一步減少引江濟漢,再增加中線水量。也就是說,新區的用水可能需要從遙遠的長江干流引。當然,本地的地表水、地下水、白洋淀水等等不是不需要,也需要納入“優水優用、低水低用”的水資源統一配置體系。但是,一個大城市必須有安全足量的主水源和多個備用水源。地下水可以作為生活用水備用水源,但地下水超采問題必須逐步解決。目前看,農業超采地下水的問題尚未找到有效途徑進行治理。
四是水事問題。越缺水的地方,水的糾紛越多。新區建設在缺水的河北,難免有城鄉之間、省區之間的矛盾。例如,新區建設中,集中開采地下水作為供水水源,導致水位下降影響當地農民用水等。新區建設提出了很高的水環境目標,保定等上游地區肯定面臨巨大的治污壓力,而治污的建設及運行資金又難以籌措,出現上游投入下游受益的利益翹翹板。如此種種的水事問題需要統一考慮。水管理方面,應吸取目前上海、北京、深圳的水務一體化管理經驗,統一處理涉水事務。
總之,新區建設要有一個高起點高標準全盤性的總體規劃,其中的水問題應該唱主角,而不是以往我們城市總規中將水列為配角。上面提到的各種問題都是相互交織的,如洪水資源化、污水資源化等。要貫徹以水定城的理念,把流域和新區結合起來規劃,防洪安全保障、多水源供水系統建設、水環境保護與水污染治理、水景觀及湖泊保護修復等等納入一個大的“水規劃”體系,統籌解決各種水問題,把新區真正建設成一個“水城深度共融”的樣板,而不是簡單的建幾個水景房。
(作者:唐克旺 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資源研究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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